第
老木在外屋的灶膛里烧着火,心里忐忑不安,妻子的阵痛从凌晨开始到现在已经8个多小时了,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。妻子开始喊的还很响,现在连喊都喊不出来了。卫生员在里屋不停的忙着,汗流浃背。外屋的老木也开始不停的冒冷汗。
老木是农场维修所的技术员,整个县团级农场里一个手的手指头能掰出来的大学生之一。老木今年已经30了,父亲和他都盼望着能有个儿子。因为家庭出身不好,老木这个抚顺市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的尖子生,明明是够清华的成绩,却报考了北京农业机械学院的发动机系。在大学里,也是因为家庭出身的问题,申请入党的他在外调之后被审查。他的四川女朋友出卖了他,把平常两人针砭时政的言论向组织作了汇报。之后老木就在宿舍被看管了起来。他几天不吃不喝,静静的躺在床上。同寝室的同学虽然和他处得不错,可是也不敢去安慰他,怕受到牵连。之后同学还开玩笑说,真怕他自杀。因为学习成绩好,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,但是入党也自然成了泡影。后来女朋友哭着找他,请他原谅,老木只说了一句:我们不合适。把以前的日记一把火烧了。从此以后,找老婆不要大学生这个想法就形成了。66年老木以全优的成绩毕业,但是那年全国的大学生都没有分配,过了一年,老木主动要求分配到了偏僻的国营农场,从事农业机械维修的工作。有理论,加上玩命的干活,一年之后,老木就成了维修所的大梁。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,家里又提起了结婚的事情。那时候他的妻子正好还沉浸在被男朋友甩掉的痛苦之中,发誓要找一个比他强的,最好是找个大学生。老木的妹妹和他的妻子是同班同学,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,把妻子介绍给了他。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互相有了好感,不过真正打动老木的是回到农场后,妻子给她写的一封信,文笔流畅,字体娟秀,让老木感觉到妻子是个美女加才女。于是再次探亲的时候就登门拜访未来的岳父。他那标准的白面书生的形象和文雅的举止,使得妻子一家对他产生了无限的好感。不过后来老木对儿子说,其实是自己是南方人,而且有胃病,不习惯吃面食,所以当时吃饭的时候,没有吃太多。但是他的丈人丈母娘还是放心的把大女儿交付给了他,和他一起到了国营农场。想想妻子和他住了两年隆隆作响的柴油发电机房,老木不由得心中一阵愧疚。
这是,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他的沉思。他激动得跳了起来,冲进了里屋。卫生员笑着说,恭喜阿,是个儿子。一夜没有睡好,烧水的时候蹲的时间太长,加上兴奋,老木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他一把报过儿子,仔细的看着。卫生员笑着说,这孩子,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,身上一点血都没有,粉雕玉琢的。老木说好好,小名就叫小玉,大名让他爷爷给起。妻子用微弱的声音说:太女孩子气了,不大好吧。老木说:还有另外一层意思,玉不琢,不成器,就这么定了。我马上给他爷爷报喜。老木把收拾好工具的卫生员送到院子门口,抬起头,深深的吸了口气,正午的阳光刺在眼睛上,金光万道。此时,正是壬子年五月初五午时,公历1972年6月15日12:00。老木这时候才想起,没给卫生员煮两个鸡蛋带回去。进屋之后,老木轻轻的抚摸着儿子,妻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多少年后,妻子仍然向儿子告状,说他的父亲如何如何,一生下儿子就不要老婆了。
一个多星期以后,孩子爷爷的信到了,信中说,此子生辰八字比较奇特,日后衣食无忧,命闲心苦。就是命太硬,克父母,建议老木把儿子送到自己那里抚养。起名叫馗,驱鬼避邪,或可稍解。老木的父亲5岁念私塾,之后进的上海圣约翰私立中学,30年代的复旦大学财务毕业生,50年代带着全家到东北,于一家国家大二型企业任总会计师。有若干当时不能容忍的爱好:听BBC英文电台、花钱、研究易经。可是因为出身问题,属于已经被打倒的走资派,平时躲着还来不及,哪里敢显摆。老木和妻子可是无产阶级教育培养出来的无神论者,商量了一下,决定还是叫:砚逵。砚为从文之意,逵是四通八达的道路。老木的父亲知道后,无可奈何,但还是坚持要把孙子断奶之后就接过来抚养,老木只好答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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